Welcome to the School of Ocean and Earth Science, Tongji University

文汇报:如何重建创新的文化自信

There are no translations available.

文汇报:如何重建创新的文化自信

——致文汇报编辑部的信

来源:《文汇报》头版头条

汪品先院士:如何重建创新的文化自信

汪品先,中科院院士,bat365在线平台海洋地质与地球科学学院教授

编者按

    近日,本报编辑部收到bat365在线平台汪品先院士的来信。信中提到,尽管这些年来我国的科技实力在不断增强,但我们在科学原创、在重大技术创新上的表现,仍有不尽如人意之处,究其原因,要害还是缺乏创新的文化自信。来信建议本报与上海市科协共同主办以“重建我们的创新自信”为主题的讨论活动,以激发和活跃全社会的创新思维。  
        我们认为,汪院士来信中提出的“三问”,发人深思。上海要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,在这一进程中需要什么支撑,需要跨越哪些瓶颈,我们在创新根基上还有哪些不足和软肋?这些问题的提出,正当其时。故此,我们接受汪院士的建议,发起主题讨论活动,恳切希望关注中国科技创新能力提升的人们一起来梳理问题,找到症结,提出建设性意见。来稿文字长短不限、格式不拘。来信请寄:上海市威海路755号文汇报教科卫中心,邮编200041;传真021-52920378


美国副总统说:虽然中国的理工科毕业生比美国多好几倍,但是没有一项创新来自中国。这番甚至在美国国内也遭到反驳的话,也能刺激我们自问:为什么我国SCI论文总数四年前就高居全球第二,而原创性的贡献却少得不成比例?大家都说是文化层面出了问题,科学的创新精神不足。但仅仅是这句话并不解决问题。“科学创新”、“科学与文化结合”的议论已经不少,只是收效甚微。当然文化是个慢过程,跳脚也没用;问题在于至今还没有对症下药的药方。
其实科学界对科学创新的认识并不一致,至于如何弘扬创新文化就更缺乏共识。中华文化本身不乏创新,当前需要的是把问题挑明,来一次广泛的讨论。为此致函贵报,建议贵报和市科协合作,在文汇报上开展如何重建创新文化的自信心的讨论。
这场讨论不妨从三个问题入手:

一、科学究竟是生产力还是文化?
“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”的提法,极大地提高了科学的地位,迎来了科学的春天。但是科学又属于文化范畴,是当代文化的重要特色和组成部分。既是文化又是生产力,科学就有了两重性:生产力是物质方面,文化是精神方面。晚清的“中学为体,西学为用”,“西学”指的就是科技,要用的只是其物质方面;五四运动提倡“赛先生”,把科学看作文化革新的内容,强调的是精神方面。两重性要处理好位置,否则就会厚此薄彼、甚至顾此失彼。现在要问的是:我们是不是过度强调物质,冷落了科学的文化方面?科学,特别是原创性的科学,往往是出于精神动力而不是追求物质目标。布鲁诺为“日心说”献身并不涉及生产力,达尔文提出进化论也没有考虑提高产量。这种动力来自追求真理的好奇心,研究成果能够有用当然非常好,即便没用我也要研究,因为这是我的追求。创造需要激情,单纯的物质目标很难产生“吃力不讨好”去做原创性研究的激情,而只会去寻找“成功”的捷径。
当前广大青少年报考理科的比例在减少,科学家评上“杰青”后还坚持一线研究的也在减少,这是不是过度偏重物质层面,导致青少年的科学激情正在下降?

二、汉语在科学创新中是什么地位?
我国科学的加速发展,提出了一个紧迫的问题:汉语在今后的科学创新中还有多大用处?我国三十来年科学的进展,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国际合作与交流,其载体就是英语。现在我们最好的研究成果用英语发表,学生学习科学最好用英语教学。展望未来,汉语是不是只能在一般文化和日常生活中保留,而应该逐步退出科学舞台?当前高等学府的理科教学,纷纷改用英语授课,采用英文教材;孩子出国留学的年龄越来越早,高级商场的中文招牌也越来越少。这样下去,中国会不会“印度化”?印度的官方语言有印地语和英语,但是科学上只用英语。
历史上通用语言都是随着国家兴衰而变化,科学同样如此。英文的全球化,是二次大战后美国建立全球优势的产物。
当年牛顿写论文用的是拉丁文,爱因斯坦用的是德文,都不是英文。再说世界上最大的语种是汉语,是超过14亿人用的母语,以英语为母语的不足4亿人。在科学主要属于欧美的年代,说汉语的人绝大多数与科学无缘。世界上最多人使用的语言是不是也能用作科学创新的载体?文化要有多样性,科学作为文化的一部分,她发展的旅程是不是也该有多样性?以汉语作为载体的中华文化,会不会在深处蕴藏着科学创新的胚体?
现在我们处在一种自相矛盾的境地:为了当前加快科学发展,最好甩掉汉语,全盘英语化;但是从历史尺度着眼,又不该将汉语排除在科学之外。认真说来,这是一个涉及中华文化前途的大问题。能不能找到一种途径,既能提高英语使用水平、加强我国科学的国际化,又能推进汉语在科学创新中的作用,逐步使汉语成为英语之外,也具有创新功能的语言工具?

三、如何弥合科学和文化的断层?
现代科学是在文艺复兴中产生的,甚至有人说创立现代科学的不是牛顿,而是达芬奇。许多国家设有“科学与艺术院”,两者放在一起。我国不然,从今天的科学院到高考,都是文理分家,中间有个断层,断层的牺牲品是创新。科学和艺术的共同点,都是创造思维、创新冲动。一旦科学阉割了创造性,剩下的只是“为稻粱谋”的饭碗。
促进科学与文化的结合,我们没有少花力气,包括艺术家为院士画肖像,科学家登台唱戏,但效果并不理想。应该深思的是:我们的社会是不是缺少了什么,才有这种断层?《阿凡达》的导演卡梅隆,两年前用自费建造的深潜器下到深海一万米,创造了单人下潜的世界纪录;译成四十种语言的《万物简史》,作者布莱森不是科学家,但能生动细致地告诉你大科学家们当年怎样创新。相比之下,我们恐怕缺了一类为科学和文化构筑桥梁的人。当然还有政策,发达国家评估大型科学计划或研究机构,有一项标准叫“教育与普及”,要向纳税人交代自己的工作,我国是不是也应该引进,去弥合科学和文化间的断层?
以上三个问题,希望能引起讨论,用创新精神来讨论创新。我们有理由期待,一场真正的讨论,能在更深的层次上探索科学与文化的创新。


Last Updated (2014-10-16  10:48)